鍾樂偉：韓國的警察與大學校園

理論層面說，大學校園一直是以自由見稱的空間，大學生可以自由地討論任何不同立場的政治、社會、經濟與文化事宜，不受任何形式的現實因素干預。然而，實際運作來看，不少於大學校園內可被接受的自由都是相對的，因為政權每每視一些挑戰著政府利益與權力的討論，有潛在為違反社會穩定的危機，因而多會以各式各樣的手段，控制校園內的言論自由，甚至一些表達訴求的方式，韓國大學校園環境，於民主化浪潮時期，直直就是面對著這種衝擊。

韓國社會於 60 年代起踏入了軍事獨裁的日子，除了政治上被朴正熙一人獨大控制朝野外，連基本言論自由也被取締，大學生一般不能於校園內討論政治，連課程內容也受軍政府管理，把反共與支援國家安全寫成教材，強迫學生修讀。而且，更也在校園內成立民兵團，要求學生以軍訓方式，加強紀律與對軍人的服從性。

可見，雖然不少大學生對軍事獨裁表示不滿，但那個年代的韓國大學校園環境，根本牢牢地控制在政權手上，不容易舉辦任何形式的反政府討論或示威活動。學生唯有私下偷偷摸摸於各校園組織內，舉辦一些隱秘的地下活動。

70 年代末是韓國學生民主運動的第一波高峰期，縱使朴正熙的維新憲法禁止學生於大學校園內舉辦任何形式的集會活動，也以戒嚴令為名封閉學校，讓學生難以於校園內集會，更甚至於校園內設置軍人監視，但無懼警察打壓的大學生仍然決定以校園為基地，經常於市內各大中心舉行「非法」遊行活動，反對維新憲法。

後來，朴正熙被暗殺身亡，軍人全斗煥發動軍事政變奪權上台，為鞏固權力，他變本加厲地更加針對大學生進行大規模的鎮壓行動。雖然 1980 年 5 月的光州屠城事件短暫地打沉了青年人爭取民主訴求的士氣，但從 80 年代初起，韓國舉國上下的大學生迅速地從悲傷中，轉化為一股無限量爭取民主自由，銳意改變社會的決心，不斷於大學校園內舉行不論是悼念光州事件死難者，還有是發動要推翻全斗煥的民主運動。

80 年代第一輪韓國大學生的爭取民主訴求，主要是從大學校園自由化開始。當時，首爾國立大學、延世大學與高麗大學分別成立了「大學自由化促進委員會」，他們要求大學校方撤換所有前朝朴正熙時代任命的教授與管理人員，並希望政府釋放早年前於維新時代被朴正熙政府捉拿的大學教師與學生。到了 1984 年，由於將要迎接韓國的國會選舉，大學生民主運動，便開始聚焦在更貼身的政治問題上。

1984 年起，全斗煥宣佈容許學生於校園內進行集會，也許是因為不希望學生離開校園，於社會上舉辦遊行活動。而且，他也曾經說過大學生的責任是留在校園讀書，不是走在街頭上搞抗爭。但當時，韓國的大學生都希望以校園為基地，發動全國性的民主、社會與勞工運動，因而大學校園的意義，便越來越重要。

1985 年起韓國大學生民主運動越趨激烈，例如兩名首爾國立大學學生於校園內號召數以百計學生反對政府要求學生進行強制軍事訓練，結果二人決定自焚，其後更多大學生於各自的校園內響應。結果警察決定進入大學內搜查，並捉拿了一批大學生，雙方更於校園門外發生衝突。

及至 1987 年 6 月，延世大學的學生於校內，為表示對韓國警方審問過程中把大學生朴鐘哲打死，還有是對全斗煥安排他的下屬盧泰愚為總統候選人等等的不滿，發動了在校園內的示威活動，結果，防暴警察走進校園內鎮壓學生，導致了大學生李韓烈被催淚彈擊中腦部死亡。因而，87 年或以前，當時韓國的防暴警察，經常都可以借以鎮壓學生暴亂為名，大舉進入大學校園內捉拿學生。

1987 年韓國成功透過民主抗爭運動，迫令全斗煥宣佈更改憲法，讓總統可以透過一人一票選舉產生以後，並不代表警方與大學生於校園內的衝突從此消失。就在全斗煥頒布新憲法，並力捧他的接班人盧泰愚成為總統的候選人後，韓國的大學生繼續他們在校園內抗爭行動。

例如 1987 年 9 月時，首爾國立大學的學生便曾經佔領了校園的最高處，與進入校園內反暴的警察對峙，一邊丟石，一邊放催淚彈，各不相讓。一個月後，大批警察入侵高麗大學的校園，搜查並逮捕了數十名該大學的大學生。

就算在建立民主體制後，1989 年時，一批高麗大學的學生因不滿盧泰愚成為韓國總統，於校內進行反政府示範活動。結果，同樣，數千名防暴警察進入了校園內與學生發生衝突。

然而，關於近年韓國防暴警察直接走進大學校園內，鎮壓學生示威，不得不提發生在 1996 年的警察在延世大學以直昇機投擲催淚彈鎮壓學生事件。事源每年兩韓每年於 8 月 15 日也會慶祝復國的「光復節」中，延世大學內一向以支持兩韓和平統一的學生團體，於校內舉行了慶典活動，但卻與警方發生衝突，結果數千名學生與數千名防暴警察爆發極大的衝突，雙方拉鋸了數天，最後警方大舉進入校園內，捉拿了數十名學生代表。

及至上年，首爾西江大學的一批學生，於校園內發動支持韓國全國金屬勞動組合的示威活動，阻止該學向一位大財閥總裁頒發榮譽博士學位。最後，西江大學十多年來首次通知警方，安排他們進入大學校園內阻止示威活動，引來了社會極大不滿。

可是，就是隨着近年韓國保守派重掌政權後，這些動用警方介入校園示威活動的情況，看來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文章刊於鍾樂偉facebook，獲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