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英：木棉樹給人類的美麗警告

三月初，天氣乍暖還寒，香港各處的木棉樹陸續開花，春天的氣氛漸濃。木棉樹是華南地區常見的高聳大樹，有多個別名，如：紅棉、英雄樹、攀枝花等，木棉樹的形象四季多變，春天滿樹紅花，夏天綠葉成蔭，秋天樹葉枯黃，冬天落葉蕭瑟，在以前農耕社會，木棉樹是很好的季節標記，對農民有指導作用，有說：

木棉紅，耙地不放鬆。

以前三月初木棉花開，基本上與驚蟄同步（以廣州為參照點，註1），大朵的紅花開在光秃秃的樹枝上，十分耀目搶眼，直到五至十年前左右，香港木棉樹開花時都是這個模樣。

▲ 木棉花開，是八哥補身的好時機 (相片來源：草雲居)

但是全球氣候暖化近年愈趨明顯，加上城市化的因素，香港的冬天再不像以前一般寒冷，木棉樹給搞糊塗了，秋天之後總像等不來冬天，樹葉不太懂得變黃，樹也下不了決心落葉，來到三月驚蟄，春天的溫暖催促木棉樹開花，但是紅花長在綠葉之中，猶抱琵琶半遮臉，不知底蘊的人以為紅花綠葉相得益彰，還讚嘆是美麗景像，但是我看在眼裏，心中不寒而慄，有甚麼可怕？

我們先要認識生態平衡。

▲ 有花無葉：以前木棉樹開花時的模樣(相片來源：草雲居)

以前木棉秋天枯黃，冬天落葉，整個冬天處於休眠狀態，養精蓄銳，體內儲存的能量等待春天到來時集中用在開花之上，於是花朵開得健壯，這時八哥等鳥類的繁殖周期剛好需要能量支持，可以到紅花吸食花粉花蜜補身，身體好則哺育小鳥的成功率提高，這些雀鳥又於適當時候為樹木除蟲，保障木棉的健康，一環扣一環，形成所謂生態平衡，樹、鳥、蟲等都可以共存在自然之內。

木棉花開，是八哥補身的好時機

但是現在冬天木棉樹要浪費能量去養不肯脫落的樹葉，有如電池漏電，春天開花時的能量供應打了折扣，花朵會開得遜色一些，此外開花時間因氣候變化而飃移，與雀鳥繁殖期脫節，八哥要補身時花可能已經凋謝，補身不夠好，養大小鳥的成功率降低，雀鳥少了，後來的病蟲害比以前嚴重，影響樹木的健康，明年的花開得更差，結果自然生態的各個環節打斷，最終樹木、雀鳥和蟲各方都受損，現在木棉半樹綠葉，半樹紅花，表徵自然生態失衡，這是我感到害怕的原因。

有人說：生態失衡關我甚麼事？

問題是我們的食物來自自然，稻麥也是植物啊！種植稻麥其實需要倚頼泥土中的細菌、無數的小型飛行昆蟲，以及我們一般沒注意、但是農田附近必需有的天然植被等，要收成好，先決條件是農田與周邊的整個生態環境形成一定的平衡，這是我們務農的祖宗積累數千年經驗的總結。

現在木棉樹春天花葉並存，反映了生態失衡，反映了快將來臨的全球糧食短缺問題，我們香港的糧食全頼進口，不能置身事外。

大家欣賞木棉樹美麗的紅色大花之餘，記緊注意旁邊的黃綠樹葉，細心聆聽木棉給我們發的警告：氣候變化千真萬確，而且到了影響我們生活的地步！

註1  《中國自然歷選編》  宛敏渭主編，科學出版社，1986 (279頁)

原文刊於林超英網誌《草雲居》，文章獲作者授權轉載。標題經TOPick 修改，原題為〈木棉樹的美麗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