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患癌衍陽法師成無言老師:最有福的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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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布時間: 2017/04/04 11:58

最後更新: 2020/05/18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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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陽法師生前為美國三藩市大覺蓮社及香港大覺福行中心住持,她曾兩度中風,後來先後患上肝癌及肺癌。在偶然之際了解到遺體捐贈的概念,立下死後成為無言老師的志願。

生老病死,她並不執着,也不在意,因她相信是生是死,自己還是有福的。

以下為衍陽法師的文章:

我在香港大嶼山寶林禪寺剃度出家。有位師兄,從我在寺中第一眼見她,便覺得她有點特別,因為她臉上長滿成片成片的紅斑。當時她負責在廚房燒柴,每次燒柴過後,她臉上的斑就紅得更厲害。我後來才知她自小就患有牛皮癬,許多時候皮膚癢得極難受。

那位師兄很勤勞,心地很善良,寺裏大小雜務粗活都樂意做。有一次她說,醫生早就說她只能活到四十歲左右,自己已賺了許多年。那時我才知道,牛皮癬是會令人短命的,只是從師兄身上,除了斑駁的皮膚,和有時需要下山覆診外,我看不出她有什麼病徵。十幾年後有次我從溫哥華回港,又再見到師兄,她瘦了又老了,臉上的斑更多了。這個病纏擾了她一生,卻沒削弱她的樂觀與慈悲。她輕鬆地說,很快就要「走」了,還說已辦好了手續,死後會將遺體捐給大學做研究。

「出家人將自己的身體給人宰?」我有點疑惑。

「為什麼不可以?」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她說:

生牛皮癬是很辛苦的,如果能從我身上找出病因,讓以後的人不必受那麼多的苦,多好啊!反正這個臭皮囊沒用了,在一把火燒之前做點好事,不是更好嗎!

她往生後,遺體如願捐給了大學。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聽到「遺體捐贈」。在眾多師兄弟中,只有這位師兄這樣做,所以我對她和遺體捐贈都留下深刻的印象。

過了不久,我們大覺福行中心有位義工癌症復發。我到醫院探望他時,他高興地告訴我,會把遺體交給大學做研究,那是我第二次聽到遺體捐贈。到我再去探他時,他已處於彌留狀態。

我問他:「你準備好要走的路嗎?」他微微點頭、輕輕微笑,他的太太說已通知了大學。那一晚,太太一直在他身邊誦經,陪他走到生命的終點。

後來他的太太心寬地對我說:「我已完成他最想做的事了。」

一個人有利益他人的心願,又有人來幫忙完成,真是太有福了。

就在那一年,我應邀到聖雅各福群會與陳立基醫生和其他嘉賓一起主持講座。那一次我對遺體捐贈有了更深的了解和認識,進一步明白其價值和意義。我和衍璇法師馬上發心,簽署承諾日後捐出遺體。接着的兩年我跟陳醫生溝通多了,更敬重這位仁術仁心的醫者。

今年年初,臨近春節,我收到陳醫生的電郵,說醫學院的學生將解剖遺體的反思文章輯錄成書,書中還有很多學者和專業人士的大文,希望我能寫篇序,我馬上答應。陳醫生並不知道,就在收到他的電郵前幾天,我被確診肺癌,而且已經嚴重擴散到頸部和心臟附近的淋巴,還有腰骨、盆骨、肝臟和腹部。

十多年前我曾兩度中風,接着是肝癌,現在又肺癌。一路走來,我知道生與死之間的這個世界有多大、空間有多廣。我們每一個人,其實都是匆匆過客。我不怕死,但也不執着求生。我知道,能留在世上,一定有我的責任,如果要遠去他方,同樣有我的使命。

生命的本質是什麼?有人活得生不如死,有人雖死猶生。每個人能留下的不是身體,更不是金錢,而是精神。他日肩負起救急扶危、懸壺濟世的大國手,相信對這段在死者身上取經的醫學院生涯印象深刻。他們要學的不單是救人的技術,還要有醫者父母之心。

我很感恩能生活在香港這個充滿愛心的城市;感恩能遇上佛法和恩師;感恩身邊出現的都是諸上善人;感恩能認識陳醫生,他一生踏實地緊守崗位,既珍惜生人,更敬重死者。

如果我能繼續生存,那是曾經有許多人默默的付出;如果我壽元應盡,我的生命還可以在其他人身上延續。

說來說去,最有福的還是我。

文章原題為《最有福的還是我》,原文刊於《大體大得》一書,TOPick獲授權轉載。

《大體大得──遺體捐贈感思文集》是一本獨一無二、撼動人心的文集,反映了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的人道教育的使命,書中收錄諸多醫學生的深刻反思,以及大體老師家屬的心路歷程。除了醫學生撰文外,還有多位大學教授、跟生死教育有關的專業人士及遺體捐贈者家屬的參與分享。
 
本書由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生物醫學學院解剖學科與醫學倫理及人文學部攜手合作編彙,並希望藉此機會向過去四十年來所有大體捐贈者及其家屬,致上最深刻與最崇高的謝意。

書名:《大體大得──遺體捐贈感思文集》
編輯:陳立基 陳芸 鍾慧沁
出版社:麥穗出版有限公司

撰文 : 衍陽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