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樂偉：從美大學生事件看北韓旅遊爭議

因曾在旅遊北韓期間，涉嫌盜取酒店內的政治海報，最終被北韓政府宣佈犯下顛覆國家罪的美國大學生瓦姆比爾（Otto Warmbier），原判囚禁 15 年，上周幸得美國特使介入後突然獲釋。一年多後重回美國，可惜據北韓政府所指，瓦姆比爾早前因為感染肉毒桿菌而導致癱瘓，並且已處於昏迷狀態一年多，成為植物人。被送回美國之時，狀況惡劣，對語言毫無反應，腦細胞損傷嚴重，最後延至今天不治。

當然，不論是華府、美國的醫生團或是瓦姆比爾的家人，無人接受北韓政權就瓦姆比爾之死，所編造有關「感染肉毒桿菌」的謊言。因為能夠造成如此嚴重的身體與心理創傷，如早前曾經遇上相似遭遇，後因健康問題而被北韓當局特赦放人的韓國裔美國傳教士裴俊浩（Kenneth Bae），事後所寫撰的回憶錄所言，北韓政府每每針對外國犯案者，都會進行的無止境禁錮、毒打與逼供行為。想必這才是真正導致瓦姆比爾遇害的主因。

因為瓦姆比爾之死，主流論述都是在猛烈譴責北韓政權毫無人性，以非人道手段針對外國旅客狠施毒手，要求國際社會加強對北韓旅遊的制裁行動，甚至禁止國民到北韓旅遊，保護國民安全之餘，也要避免不愉快事件再次發生；另一種主流說法，則是縱然瓦姆比爾曾在北韓犯下顛覆國家罪，也不代表北韓政權可以藉以對瓦姆比爾使用不正當暴力；此外，也有言論指迄今為止，坊間也未有客觀證據足以證實，瓦姆比爾曾在平壤的酒店內偷取海報（錄影片段只是北韓政府的一面之詞），或說就算瓦姆比爾的確曾偷下海報，也與顛覆國家罪絕無關係。

除了以上三種論述，網絡上也有另外一些說法，例如有些從根本性地反對到北韓旅遊，如「旅遊北韓根本就是不對，實際上就是支持著這個非人性政權存在，不應鼓勵」；還有一些是從個人風險角度出發，如「到北韓這個難以掌握態度的國家，觀光從來也有一定風險，若冒不上風險就不要去」；也有人從個人承擔行為後果作考量，如「既然入境前領隊與旅行社也已就在北韓旅遊時，按北韓政府的標準，有什麼事是可以／應該做，有什麼事是不可以／不應該做，全都交代清楚，且告誡若幹下不可以／不應該的事，北韓政府有權針對該行為，按其國家規舉作出適當懲處，因而，作為旅客就應該自我承擔責任與後果。」

從來，不論是到北韓或是地球上任何一個地方旅遊，人畢竟是擁有自身行為最終決定的自主權，國家也要維護國民的出入境自由（除了部份犯罪人士，或是敵對國與非正常的戰事狀態）。因而，政府充其量只能透過發出不同形式與程度的外遊警示，並提供充足當地的旅遊資訊，建議國民應否前往當地，但最終去與不去，按人的自由原則，還是由個人決定，政府必須尊重。可見除了是旅遊當地本身，不接待來自某一些國家的旅客，否則的話難以百分百以強制性措施，阻止國民到某一國外地旅遊。

如是者，除非美國宣佈視北韓為官方外交層面的敵對國，禁止國民進入北韓國境，否則的話，如特朗普強行實施行政命令，阻止國民前往北韓旅遊的自由，反過來也有機會被國民以違反美國憲法精神為理由，予以挑戰。那麼，既然不能排除國民前往北韓的可能性，將來繼續會有不同的旅行社，為美國旅客代辦平壤簽證，作為旅客的，又應該以什麼態度前往北韓？

假設你是一名即將前往北韓旅客，可以選擇以不同態度，來迎接這一次旅程。一，你可以以觀察者的身份，選擇行為上「入鄉隨俗」，按照北韓政府要求旅客的「標準」行事，例如照樣向金日成與金正日銅像鞠躬行禮、付費買鮮花獻給兩位前北韓領袖、為導遊提供旅遊小費、購買一些與價值不相乎的紀念品，還有不會就人權與政體問題與北韓人民公開爭辯；二，你可以保持善意態度，繼續「入鄉隨俗」，一切政權的觀光要求也會遵守，只是你也會與導遊在北韓問題上作善意討論，但不帶攻擊性；三，你依舊會與導遊就金氏政權一事作善意討論，但卻反對政府一切的觀光要求；四，你不會與北韓人民作攻擊性爭辯，但同時也不會按當地政府要求尊重觀光規則。四者之中，一般前往北韓旅客，多是第一與二類，其後第三與四類旅客則較少。

然而，放棄善意，選擇以在行為上公開挑戰北韓不合理的法規，來凸顯其不公義一面的旅遊態度，也佔下近年的一些部份，好像一些西方傳教士攜聖經進入北韓，就是例子。可是，倒過來看，也有一些旅客，以嘻笑怒罵的玩味心態，在北韓幹下不屑與不尊重當地法規的行為，魯莽低估了可能達致的嚴重後果，卻是近年一些西方外藉旅客經常在北韓發生的事。

就在瓦姆比爾發生以外以後，昨天美國網媒《Consumer Affairs》便刊登了一篇博客文章，當中訪問了一位與瓦姆比爾同樣透過相同旅行社前往北韓旅遊的旅客，分享他當時旅遊的所見所聞。原來，整個旅程的安排也未有太大問題，只是有一點最叫他感到擔憂，就是隨團的酗酒文化。

如文章所說，那位旅客目睹不少團友在回到酒店以後，大喝特喝，有些喝醉了的團友，甚至曾經對北韓當地的女導遊進行性騷擾。後來，在乘坐火車離開平壤之時，隨團的外藉領隊又在車內喝至半醉，而且曾經與登車檢察的北韓警衛有點衝突，最終只能以付錢來平息事件。可見這類以外藉旅客為主的北韓旅行團，醉酒之下的不當行為，或許是釀成雙方衝突越來越的原因。

當然，瓦姆比爾之死，展現出北韓政權對人權踐踏的殘暴，我們定要批評與譴責到底。但同時，究竟我們應以什麼態度來旅遊北韓，才是最合適？入鄉隨俗好，或是雖然言行妥協但內心仍然保持批評好？還是口中批評但行為適度尊重好？其實，從來也沒有一套所謂的「客觀合適」的旅遊北韓方式，決定是否旅遊北韓，另外入境北韓之前，辦團的旅行社除了有責任提供旅遊北韓的「標準」，最重要還是要認清自己每一樣行為，將會為自己帶來什麼可能後果，知道後果後就要為行為負責，這才是一個負責任的旅客。

原文刊於鍾樂偉facebook，標題經TOPick修改，原題為「從 Otto Warmbier 之死：討論北韓旅遊的爭議」

【延伸閱讀】旅遊簽證費用大搜查 走過北韓大地要幾錢？

【延伸閱讀】方健儀親自揭開北韓神秘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