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黑：承認軟弱是一種堅強

養了九年的貓突然急病，事前沒有半點先兆。最初還以為是感冒或食錯甚麼，但持續的氣喘看來很辛苦，下午急忙帶牠到醫院，醫生說是急症，要把牠放進氧氣箱，等牠穩定後才能做檢查確定病因，看似是急性心臟病導致肺積水，情況嚴重，要有心理準備可能隨時會死亡。

這是甚麼概念？明明是一頭健健康康的大毛孩，怎麼突然變成這樣？生命無常我懂，但還是不能接受。懂歸懂，現實歸現實，我上了一課。

貓被診斷為遺傳性心臟病，沒得醫，不會好轉，只會惡化，還沒過危險期，這晚是關鍵，要留院觀察。到病房看親如家人的貓，牠在氧氣箱內喘氣，看着心如刀割，束手無助。身為情緒療癒師，這一刻也難以穩定自己的神傷。

氧氣箱下面是一頭正在抽筋的狗，插着管子異常辛苦。心更痛，不忘為牠祈禱，希望牠能脫苦海。

第二天早上，貓的情況稍為穩定，下午可照超聲波。狗的女主人也到了，原來牠錯吃了老鼠藥，護士說腦已嚴重受損，能不能活過來要看牠的意志，勸主人不要太傷心，要有做人道毀滅的準備。主人悲慟中，極度無助的樣子。出於療癒師的本能，我是多麼想上前抱她安慰她，給她力量，但就是無法做到，自己的心還在悲痛。外出辦手續前，回頭看了她一眼，心生內疚和自責，怎麼軟弱到只剩下無力的祈禱？

這事一直纏繞心頭好幾天，惱自己無能。但也明白，每個人都需要有讓自己軟弱的時刻，逞強不會帶來正能量。我不是神，治療師也需要先軟弱來醫治自己的痛，把崩潰留給自己。只知道我還是做對了，沒力量抱她很好，因為那個抱不過是把更悲痛的能量傳給她，這才是不智和傷害。

承認軟弱，也是一種堅強。

文章刊於《經濟日報》（收費閱讀），原題為「承認軟弱是一種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