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教師轉戰德國幼稚園：香港教育放錯重點

香港教育制度下，學生苦，家長苦，老師也苦。曾在香港任教中學英文科的何潔凝Ada，現在遠嫁德國定居，更獲當地幼稚園聘請任教英文。兩地教育制度迥然不同，德國的教育有甚麼值得借鏡？

Ada移居德國前，先後以合約教師形式在本港兩間中學任教英文，雖然只有短短三年，但已令她感觸良多。她表示，當年教全級最差那班，中四學生連幼稚園程度的生字「Girl」亦會拼錯。她不惜抽出假日私人時間替學生補習，但學校給予的時間只夠追趕課程，無暇替學生重建根基，令她飽受壓力。

無論最頂尖還是最差的學生，考核範圍一樣，學校一定要你教完所有公開試課程，但學生差別那麼大，有可能用同樣時間去吸收知識嗎？完全『唔make sense』，但這件事正正在香港發生。

Ada不諱言，她初為人師時懷抱滿腔教育熱誠，嘗試跟學生建立良好關係，令他們專心聽書，但面對續約的壓力，她不得已要用高壓手段逼學生交功課考試，後來更用「你聽就聽，唔聽就算」的態度對待學生，應付課程所需。

▲ 陳智良 攝

熱誠被制度磨滅

Ada憶述，校長多次強調「零伏枱，零瞓覺」，但拍醒了一個，課室的另一角落又有學生進入夢鄉。她舉例，有次坐在課室第一行的同學碰伏在桌上沉睡，她勉強將學生拍醒後，該名學生瞬間又再伏枱，恰巧校長巡校經過，當時Ada下意識再次想拍醒那位同學應付校長時，腦海突然浮現一個問題，

我這樣伸手一拍，是為了讓校長看見『我有做嘢』，還是為了課堂上的學生？我教書，是為校長，還是為學生？

令她刻骨銘心的還有個細節，中一全級英文科小測被安排在午飯時間內，學生極速吃完飯後，上課鐘剛好響起，突然有位學生大聲說了一句「哎呀，又冇得落去斟水喇！」一句簡單的話，卻狠狠錐痛Ada的心。憶起當時，她自覺把學生迫得體無完膚，連喝水這種簡單小事的時間，亦因為要進行測驗而被壓搾掉。

老師究竟要教好學生，還是要應付課程進度、應付校長，爭取來年續約？相信這就是糾結於每位老師心中的掙扎。正如Ada所言:

試問老師們在學期初便要擔心下年會否失業，重心還怎能放在作育英才呢？

滿腔的教育熱誠，就是這樣，被咄咄逼人的制度消磨殆盡。

她直言，香港教育制度並不是為學生而設，老師亦沒有得到應得的待遇。

香港學生的考試成績並不差，但除了背誦之外，有沒有時間自己思考呢？在香港的教育氛圍下，學生就只有一條路，就是入大學。愛迪生發明電燈膽都不是從書上學到的，要有時間去思考，發發白日夢才會做到。

德國幼稚園待遇人性化

結束香港的教師生涯，她移居德國再執教鞭，令她真正愛上了自己的工作。從前在香港任教時，Ada早上7時回到學校，直至8時左右放工，回家還要準備教材、改卷改簿，甚至連午飯都要留在課室內「看飯」，私人時間欠奉。Ada指，德國幼稚園無論在工時、制度還是教學內容，校方給予教師極大的自由度，老師亦得到人性化的待遇，笑言自己從地獄升上天堂。

▲ Ada在跟小朋友說故事（相片來源：卡師奶幼稚園Facebook專頁）

德國幼稚園教師每年有30日大假，基本上只要跟同事協調好，可隨時放假。最重要的是，校方會跟員工簽定長期合約，老師能夠無後顧之憂地表達意見。合約更列明每星期工作38.5小時，包括1小時在家準備教材的時間。話雖如此，但老師們不介意用私人時間回校準備課堂用品，全因為希望令課堂運作暢順。

學生『受軟唔受硬』，大人亦一樣。老師真心想跟學生分享有趣的事物，學校無要求，老師額外做亦甘之如飴；但當學校奉旨覺得老師一定無長假、無飯食，樣樣事『係咁架啦』，老師便會覺得不公平！

讓孩子輸在起跑線的德國教育

香港的幼稚園小朋友從K1已經開始學寫字，甚至考試，德國幼稚園則沒分班、沒課堂、沒功課和考試，從不以學生的學術成績分等級。孩子從小學習獨立自主精神，自幼稚園開始，學生已經可以決定吃不吃早餐、要不要到花園玩耍、參不參與老師安排的活動，學生從來不用坐下來讀書學寫字。

學校着重培養小朋友的學習動機，Ada憶述有學生帶齊騎馬裝備在晨早集會講解馬匹特性，一個5歲小孩，站在三十多人面前，完全沒有怯場，事前亦不需要作任何準備。在眾人面前演說，就像跟朋友侃侃而談一樣，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 學生們用便條紙來作畫（相片來源：卡師奶幼稚園Facebook專頁）

Ada認為，學數學和語文有速成班，但想獲得批判思考﹑自主和求知精神卻沒有捷徑，她認為「香港教育放錯重點」。

香港人會覺得孩子在5歲時琴棋書畫皆通就是贏在起跑線，而德國教育就輸在起跑線。但其實雙方着眼點不一，德國教育希望啟發學生獨立自主、求知精神、批判思考，但香港學生一起步就學語言或數學，並沒有獲得『學習的技巧』和求知精神。

定出以孩子為中心的規矩

香港教育制度並不是為學生而設，反之把學生塑造成社會想要的模樣。Ada舉例指從前在中學教書，訓導主任會要求天生不是黑髮的學生把頭髮染黑，但校規明明寫「不准染髮」，她認為香港教育有本末倒置，倒行逆施之嫌。德國小朋友上學則從沒有手冊列明有哪些規矩要守，但他們會時刻自律的約束自己，如執拾好玩具﹑不可以在走廊跑跳等。

▲ 老師們帶小朋友到森林玩耍（相片來源：卡師奶幼稚園Facebook專頁）

有次學生放完暑假回校，Ada指他們過於嘈吵，於是乎在每星期的師生例會中跟他們討論，商討大家應跟從的規則，檢討大家的表現和討論改進方法。

我們要的是以孩子為中心的規矩，而不是為守規矩而存在的孩子。由孩子自己立法，他們才會甘心守法。

最後議案全部獲通過，孩子們把自己想出來的規矩全部寫在大畫紙上並掛起來，時刻緊記。或許就是這種教學方法才能培養出自律的孩子。

▲ 學生在商討後，定下數條應守的規則，並把它張貼在壁報板提醒自己。（相片來源：卡師奶幼稚園Facebook專頁）

Ada自言在德國工作後，才有時間好好生活。來年1月，她將修讀當地幼稚園教師專業證書課程。總結在德國的教書生活，她笑指，難以道出哪一件令她印象深刻的窩心事，卻令她深深愛上教育工作。

我真的很喜歡自己的工作！教書並不是一份普通的工作，每位老師皆有其使命感，是一份以生命影響生命的工作。

原來學習可以這麼簡單，那麼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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