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孩子筆記：對創造力的錯誤理解

很多現代中產香港父母都在大談創造力對小孩子的重要性，認為在新世代創造力遠比其他能力重要，所以希望送小孩去強調發展潛能和啟發創造力的學校。

遺憾的是，這是錯誤地理解了甚麼是「創造力」。

我們一般講創造力時並沒有很清楚地界定其含義。這詞可能用在音樂藝術，如形容畢加索或莫扎特，也可能用在解決問題時的新想法。我們先來談談大家比較熟悉的第二種情況。

要明白甚麼是創造力，我們來看看一個著名實驗。學生們要在一個固定時間內去解決以下問題：

A國的中央建了一個城堡。如果B國所有的軍隊能夠同時攻打城堡就能勝利。雖然有很多的道路可以通往城堡，但如果很多士兵走在同一條路上就會損壞路面，不能繼續行軍，深陷泥濘的軍隊更會遭受伏擊。
 

如果只有一部分士兵到達城堡，A國的守軍依賴着城堡的地利會把這些士兵打敗。B國的將軍應該怎辦呢？

只有很少學生能在第一次見到這問題時，能想到把軍隊分散在各條道路行軍，但是同時到達這方案。

在實驗員解釋了這答案，而且確保接受實驗的學生能夠重複答案而且表示明白以後，實驗員再問學生們以下問題：

有一位小女孩肝臟患了癌症。因為身體比較虛弱，不能做手術。大劑量的放射綫可以殺死癌細胞，但是強烈的放射綫經過其他身體組織時會把這些健康器官破壞。

 

小劑量的放射綫對健康的組織無大害。醫生應該怎麼辦呢？

只有少數學生想出從不同方向同時放出小劑量射綫，讓射綫交滙在同一點的癌細胞這方法。

雖然兩條問題的解決方法一樣，但是很多學生還是不能看出兩個問題在深層次結構一樣的地方。

學生看到這兩條問題時，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將軍、城堡、道路，或者是癌症、小女孩、虛弱等生活化和具體的事物上。

對於這兩條問題的結構等抽象概念，大部分學生是沒有興趣的。但是我們指的「創造力」很多時候不過是看到了兩個表面不一樣的東西，但是發現在深層次機構上的相同點而已。

譬如的士和乘客的深層次結構是有要坐車和可以開車的人，只要滿足這兩個關係，就是一門生意，所以有配對開私家車司機和需求坐車人的Uber。

更深層次的結構是需求和供應，所以有空出來的房子和有需要住房的遊客，就應該有配對這兩種人的Airbnb公司。

▲ 相片來源：GettyImages

創造力來源於抽象概念

要具備這種解決問題的創造力，就必須通透理解抽象概念。偉大的文學作品都是通過具體的故事中表達出悲天憫人的深層次情懷。

托爾斯泰（Leo Tolstoy）的《戰爭與和平》講的是很具體拿破崙攻打俄國的歷史故事。但是作者通過一個個具體的故事表達了他的歷史決定論和個體自由意志的局限，成為歷史哲學。

要明白甚至創造出能夠表達深層次概念的作品，就必須把這種概念內化為自己的一部分。使用數學去解決各種不同的實際問題也是類似的思考過程。

在具體事情上，看到了抽象深層次的部分，從而創造出新東西，是相當困難的事情。這種創造力來源於對抽象概念的理解，和發現深層次抽象概念能力的培養。

要怎樣教孩子明白這種抽象概念呢？

可以直接告訴他們要學習抽象概念嗎？

這好像告訴一個人致富的簡單方法是賺多點錢一樣沒有意義。面對一個問題時，我們很難明白甚麼才是深層次結構，在剛才的例子中，深層次結構是將軍能夠命令士兵嗎？

還是太多人行走一個地方會破壞地方？

還是其他別的東西？

從一個具體例子看出甚麼是深層次結構，是學習大部分學科存在的普遍問題。譬如在學習以案例為主的普通法時，問題也一樣。美國最重要的最高法院判決大概是1803年的Marbury v Madison。

案情是這樣的：

美國總統傑佛遜上台，因為不喜歡反對黨的法官Marbury上任，叫國務卿麥迪遜（Madison）不要送委任狀給Marbury。Marbury控告麥迪遜，要求最高法院根據1789年的法令Judiciary Act發出令狀強制發出委任狀。最高法院判麥迪遜勝訴。

這案例有甚麼地方可以為後來的判決所引用呢？

美國立國之初，沒有軍隊、沒有任何執行人員，只有幾個老法官的最高法院是沒有任何政治實力的，所以判決絕對不夠膽得罪傑佛遜總統。

最高院判這案子時表示在根據美國憲法沒有賦予最高法院權力去讓高院強制國務卿做事。但是這判決確立了美國最高法院有能力去判斷一條法令（如Judiciary Act）是否符合美國憲法這重要原則。

所以這案子的深層次結構是美國高院有權司法覆核，宣告法令違憲，也是後世引用的部分，而不是其他第一次看這案件時你想到的不相關部分。

透過比較理解抽象結構

目前科學家並沒有甚麼太有效的簡易辦法去教孩子如何理解抽象概念。但是我們知道有毅力不放棄，願意嘗試從不同角度去看同一個問題的人，能從過往經驗中創造出新解決辦法的可能性比較大。

為甚麼不願意嘗試呢？

如果每一次嘗試都需要花很大工夫，當然不願意嘗試了。所以降低嘗試的難度很重要。如果對過往的知識很熟練，嘗試的難度就降低。

另一個辦法是花更多的時間去讓孩子去學多一點以後去比較。例如比較兩本文學作品，或者是兩條數學問題的異同。

多一點嘗試解決不同的問題，累積不同這種橫向思維經驗，看來對孩子學習如何理解抽象結構有幫助。

▲ 相片來源：GettyImages

另外，在孩子學習的過程中，當他們理解了基本內容以後，便要和他們討論抽象的話題，甚至如何應用在完全不同的領域。

例如我教經濟學時，講完基本的經濟學理論後，就會問問他們如何把同樣把問題應用在愛情問題上。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深層次知識和解決問題的創造力不是那麼容易學會的。

我們要有合理的期望。作為父母師長，我們要有耐性，不斷嘗試、隨時隨地用生活的例子去讓孩子理解更深刻的事情。

下一次有機會，我們再來談談關於藝術音樂等天馬行空式的創造力。

全文刊於《iMoney智富雜誌》第407期（收費閲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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