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家孩子的人球般成長歲月：不希望再有第二個我【有片】

兒童節快樂，但對於沒有家的兒童，可能從來未快樂過。17歲的阿峰，自從娘胎就被遺棄在保良局，17年間住過12間院舍和寄養家庭，原本靠自己叩門升上名校，卻因為被勉強與生母團聚，結果刻意犯事被趕出校。18歲成年在即，仍在學的阿峰再不能棲身寄養家庭或院舍，此刻前路茫茫，但他仍想說出自己的故事，讓社會知道現行制度的不足，「不希望社會上再有第二個我」。

阿峰出生後被家人送往保良局生活至3歲，3歲至7歲半間已轉過7個寄養家庭，小學至今入住過2間兒童之家，換了3間院舍，當中住過最長的有4年，最短只有5星期；又因種種原因入讀過3間小學，轉過2間中學。阿峰在制度下如人球般被拋來拋去：

寄養家庭我住過７個，每一個走的時候我都唔開心，大部份都是３、４個月就要走，我適應了這個家庭後點解要我走？一個寄養家庭一直住落去，咁先係最好。

他說，每一個寄養家庭和宿舍的規則都差不多，但不同人的行為、性格、說話都不同，他已習慣遷就別人，「每一次都是我去遷就人，無人會遷就我，我寧願不作聲，人們以為我是啞的，但他們無諗過我以前經歷過什麼！」他慨嘆：

對一個小朋友來說，要住院舍或寄宿家庭創傷已經幾大，還要搬來搬去都不知如何適應，跟進的社工都轉了3、4個，小朋友就好似個波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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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叩門入喇沙

從小入住院舍令阿峰更獨立，生活上的小節均自己處理。阿峰媽媽因某些原因棄養兒子，連監護人也只填上某親戚的名字。

阿峰說，其實學校通告都是他自己簽，成績表是自己拎，請假也是自己致電學校。

他記得小學時常常因自己簽通告而要見校長，「他們以為我玩嘢，特登不讓家人見到的通告，我跟他們說我真的沒有屋企人，兒童之家不是我監護人，他們都不信。」他說：

那時一個星期入幾次校長室，同學們都以為我常做壞事。我因自簽通告而收了一個小過及警告信，但其實張警告信也是我自己簽。

沒有家的孩子一切都要自己籌謀，阿峰入讀的第一間中學是喇沙書院，是他自己逐間學校叩門找回來的。

阿峰回想，當年準備升中，兒童之家的職員著他自己叩門找學校，「我諗不到邊間，諗住遲點都要搬院舍，又未知搬去邊，所以打算揀九龍區，起碼都是中心點。」

▲ 「聆聽．一分鐘」的短片由阿峰(左)親自構思、拍攝。（UNICEF提供相片）

團聚的不快樂

正值升中期間，阿峰有一天收到社工通知，「話家人覺得我大個了，想我返屋企」。

不過回家兩星期，阿峰與家人關係惡劣，他刻意犯事圖激家人，結果被踢出校。社署指他「不適應主流學校以及與其他人生活」，安排他入讀一所位於九龍塘的群育學校。他初中於該校寄宿，中四時入住位於西灣河的院舍。

家人於阿峰升中四後又嘗試接他回家，但因雙方生活有衝突，靠社署的社工幫忙下排到深水埗的緊急宿位，住到現在。

雖然家人幾次透過社工希望接阿峰回家，但幾次都失敗。他憶述最近一次是升高中時要選修科目，他心儀中國歷史及視覺藝術，但卻遭反對：

媽媽話讀中史無出色，將來做藝術家嗎？從事裝修的後父又說不要讀書，出來跟他搵食；又說所讀學校點讀都無出色。

阿峰又說，這些年來，已經習慣自己一個人生活，但家人要求他多說話，又要跟妹妹玩：

我同妹妹相差6年，根本溝通唔到，又玩唔埋，十幾年無見，溝通都不知從何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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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歲前路茫茫　

雖然不快樂，但阿峰不常哭，大概只是出世時和愛貓死了才哭過。他憶述，那時住兒童之家，小學放學時經過一個垃圾站，有隻貓BB行出來，兒童之家「阿姨」准他飼養，但要自己負責，就這樣便養了2年多。

他指當時貓兒患上胱肪炎，他因自己年紀太小不懂如何處理，又正值小六考試要溫習，貓兒不久就去世。他慨嘆：

當時我不停咁諗，我連隻貓都幫不到，我怎幫人？怎幫自己？

本月尾就滿18歲的阿峰，按規矩需搬離院舍，他指仍未知道自己下一步可以怎做，「夠18歲就要走，但係有無諗過我18年都係住家舍，我仲可以住邊？一時三刻我失去所有，我應該如何由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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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片道出無家孩子的悲哀

阿峰於今年2月時，就於立法會的兒童權利小組委員會會議發言，他說肯到立法會講自己經歷，是「不希望有第二個我」。

我的感受講出來大家好難會明，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明，但我都不希望有第二個我，所以我決定講出黎。這些政策表面上為人好，但他們有無諗過住在裏面的人的情緒？

阿峰正修讀視覺藝術，尤其愛好畫畫及凹凸畫。他於UNICEF的「聆聽.一分鐘」短片計劃中，把自己的經歷放入創作，以短片《慣裳Rule》表達自小住家舍及兒童之家的悲哀。

阿峰說，他常告誡自己，都已差不多18歲，在社會上是一個成年人；而社會上不斷有新的生命，有不同故事的人出現，雖然自己的問題也未知如何解決，但也值得以自己的經歷，以過來人的身份去幫助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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